陌上飛花昔人非【R18】 - 第九回　羞辱至斯，豈能不逃 (1)

　　嵐都靠山晨霧濃重，霜冷霧寒，極易著涼，然而，今日清晨莫曦一醒來便覺得懷裡又暖又軟又香。

　　他心中一驚，整個人清醒過來便看見懷中渾身赤裸的滿臉淚痕未乾蘇昔依。

　　他並非聖人，也會召孌婢侍寢，卻從未讓任何女人留宿於寢殿中──蘇昔依是唯一的例外。

　　莫曦怔怔地望著殘淚斑斑的她，咬緊了唇。

　　想起昨夜荒唐，他不禁臉熱，不知道一向克制情慾的自己怎麼就縱慾了。縱慾不打緊，還強來，強來了還因為妒怒另一個男人而失了理智？

　　買下齊熙時，他並非想淩辱狎玩她，只是瞧她長得與李芸貞幾分相似，心憐她就要淪落花街，一雙玉臂萬人枕，才帶回府。

　　豈知她有婚約？

　　兩人的燕好毀了她的婚約，他也為她破例，許了她侍姬之位。但他沒想到她在夜裡睡懵了還叫著其他男人名字，著實令他惱火。

　　狠心折騰她，也是應該的懲罰。是吧？

　　然而，他起身離榻，瞟見那抹乾涸的暗紅血跡，竟有幾分心虛。

　　想起自己怎麼折辱她、威脅她，心生愧疚，甚至有一縷難言的無措感。

　　真正的強者不會恃強凌弱，他心裡清楚得很，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。依舊是過往那些另他不想憶起的回憶，卻遷怒發洩在她的身上。

　　說什麼要對她好一輩子？他的承諾宛若糞土，連自己也慚愧。

　　莫曦輕嘆了口氣，拉過錦被，細細攏好，抬手撥開貼在她頰上的細碎髮絲。

　　她的肌膚綿軟滑膩，連熟睡的五官都帶著哀傷，無聲控訴他的暴行，令他五味雜陳。他伸指輕輕擦過蘇昔依濕潤的眼角，抹去她的淚，才轉身離去。

　　他心不在焉，早膳吃得渾噩，腦袋裡不停重複演示昨夜景況。

　　正當他嘗試說服自己，掃去負罪感時，朱嬤嬤一聲「是否賜藥」的叫喚，卻又打亂他心緒。

　　眠花宿柳、風流倜儻，孌婢眾多，卻不表示他真有臉張揚毀人清白的事啊。

　　可是他卻點頭同意了。

　　這下子，不就真證明自己是衣冠禽獸？

　　視人命為草芥、殺人如麻也沒讓他這麼懊悔過！

　　而且，她質疑他下藥，反倒讓他細思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何事，昨日用的器物、吃食與薰香。

　　朱嬤嬤稟明後，他暗嘆。

　　夜間燃了雪松薰香，有安神之效，但碰上百合、茉莉與那碗燕窩湯，卻成催情媚藥。無怪乎她極力抗拒，卻仍舊難抗情慾與他交歡。

　　若他說一切都是巧合，她會信嗎？

　　而他呢？情慾勃發可沒藉口了。

　　──真煩心。

　　莫曦重重吐息，腦海裡又浮現蘇昔依淚眼婆娑的模樣，煩得他今日朝會聽不進一句話。

　　直到退朝時，才想起要問蘇司徒是否在堂上。

　　眾人聽他提問，面面相覷。最後才由一故元齊故臣顫顫地說：『孽臣蘇司徒已在大靖王解救百姓於水火那日自縊於府邸內，家破人亡，妻女不知所蹤。』

　　──蘇司徒已死？真有個女兒？

　　莫曦聞言，問個仔細。他們皆說蘇司徒之女裊娜燕姿，閉月羞花，曾許婚約，但現在杳無音信，無人得知她去了哪，怕是遭歹人強擄，下場堪憂。

　　莫曦他揮手阻止那個前朝故臣再說下去，他們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驗證她的話，推翻他的猜測。

　　大臣們口中的女子還會是誰，不就是蘇昔依嗎？

　　問人去了哪，人就在他府裡！

　　莫曦聽完蘇司徒的下場時神色依然冷靜淡然，然而，說起了蘇昔依的點滴，他的情緒忽如狂風驟雨瞬襲荷塘，表情銳變，眉心擰如巒峰，嚇得那個故臣一骨碌跪下，磕頭求饒。

　　他冷眼看著大靖屠戮元齊，眾人為求生存，有人軟弱無骨；為求上位，逢迎諂媚他們的滅國仇敵；卻仍有人寧死都不肯降大靖。

　　蘇司徒殉國而死，莫曦頗有我不殺伯仁的感慨。

　　卻沒了到蘇昔依也如其父，外柔內剛。昨夜一切旖旎全變了調。

　　殺人父兄，淫人妻女，他真成了十惡不赦的歹人了。

　　心中煩亂，若有所思，莫曦茫然回到曦王府，待下了馬車，才低聲吩咐貼身近衛不必再查蘇昔依的身分，只消查查南九區那個名喚敬之的男人便好，不想再為難她。

　　至少齊熙不是他料想的元齊皇族血脈就夠讓他鬆口氣。

　　只是回到府內卻沒見到她的人。

　　莫曦回到府邸中，鶯鶯燕燕圍了上來，為他更衣，卻少了昨夜繾綣的那抹纖細嬌弱的身影。

　　他默不作聲，瞟了站在一側的朱嬤嬤一眼。

　　朱嬤嬤的唇色泛白，十指交握，顯然出事了。而這事，肯定是蘇昔依。

　　──蘇昔依不可能屈從於他。他早該知道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出一趟門不過幾個時辰，府裡就丟了個人。

　　他心裡嘆了口氣，若是這麼跑了，他也不能省心。

　　──她這麼嬌弱，一碰就碎似的小人兒，出了曦王府，怎麼過日子？

　　──真去了南九區找那個馮敬之？真是可恨。

　　──問題是她沒有戶籍，怕是走不到南九區就被歹人捉了，到時可沒那麼好運，不會有人再出得起兩百錠金子救她。

　　唉──莫曦暗嘆了口氣。

　　「蘇昔依人呢？」

　　「老奴正在找。守門的府兵說蘇昔依試圖出府，有阻擋下她……」朱嬤嬤抖著聲，指著孌婢們說：「但她們說蘇昔依一直望著宮牆，恐怕已翻牆逃走。」

　　「哼，」莫曦寒眸掃向那群孌婢，冷聲問道：「宮牆兩丈高，她用眼睛看著就能飛得過去？說！最後見到她在何處？」

　　孌婢們面面相覷不敢回話，紛紛向方瑾玉望去。

　　方瑾玉在齊熙入府前是曦王最為受寵的孌婢，孌婢們鬥不過她，只好凡事聽她的。

　　但能進曦王府的女人是何等人物，一個個絕非善荏。這會兒逮到機會，她們看向方瑾玉，像是以她馬首是瞻，看在方瑾玉眼底卻是可恨。

　　他們的眼神利如刀鋒，暗示平時方瑾玉如何囂張跋扈，即便有錯也都是她指使。曦王看著她們這個態度，會如何想，不言而喻。

　　方瑾玉聽聞昨夜齊熙竟能與曦王共枕眠、今日曦王親問齊熙去處，她的地位倍受威脅，心情已奇差無比，再瞧其他幾個孌婢這態勢，暗恨在心中，卻不動聲色，垂頭不語。

　　此時誰當伸出長頸做隻出頭鳥，就是斷頭的那一個。

　　莫曦將一切看在眼底，卻一臉淡漠，沒有絲毫不快，命人再搜了一次曦王府，要方瑾玉領路來到了最後見過齊熙的宮牆邊。

　　「她往那兒去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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