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護者：亞瑟 - 第五章節二之我的騎士（六）

愛勒凡舔了舔乾裂的唇，喉節深深沉了一下。他在亞瑟的注視下終於開口，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：「西爾克雅大人，恐怕……這裡要令你失望了。」

「什麼？」西爾克雅愣住，站了起來，眼神凌厲地看向愛勒凡。「我要失望什麼？」

「這裡沒有什麼復活的方式……我、我很抱歉，西爾克雅大人。」

「不、不、不……你們在騙我……」他搖頭，喃喃低語。

他的指尖緊緊扣著額角，呼吸急促，像要將事實排拒於心外。但很快，他猛然抬起頭，眼神變得尖銳而炙熱。

「你們……你們不想讓我靠近太陽塔，對不對？你們怕它真的有效，怕我成功！哈，我真蠢，竟然相信你們！」

亞瑟看著他，眼底泛起一絲不忍。他緩緩伸手，抓住西爾克雅的手臂。

「我不想騙你，西爾克雅。」他低聲說道，語調比以往更平靜卻沉重，「太陽塔確實存在。明天你就會看到──那只是一間房。愛默兒的房間。」

那句話如一顆鐵錘，無聲地砸落在西爾克雅胸口。

沉默──只持續了一會兒。

「騙人！」西爾克雅怒吼一聲，猛地甩開他的手，眼眶泛紅，怒火如野獸般竄出。「你知道我走了多遠、等了多久？芙拉雷爾不能就這樣消失！她一定會回來！無論我得付出什麼代價！」

亞瑟的瞳孔驟然一縮。

「付出任何代價？」他的語氣一沉，眼神如寒鐵。

「亞瑟！」愛勒凡立刻開口制止，「夠了──」

但亞瑟沒有移開目光，遲遲盯著西爾克雅。

「那你要怎樣？讓整個國家陪你瘋嗎？」他的聲音低沉，彷彿從深井底部緩慢爬升，每一個字都沉甸甸地砸進空氣中。「我也是為了復活來的──為了我的妻子，恩西亞。但你看到有誰等著我嗎？」他指了指自己，又隨意指向房間一處。

他繼續說道：「他們都知道。看看這裡，再看看我。我來到這裡已經快一個月週期了，房間裡始終只有我。真實，並不好看。就像我那天第一次面對它一樣，你也會失望。」

但西爾克雅的臉毫無反應，像是所有聲音都被隔絕。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地板，額角跳動，怒火如熔岩翻騰，在無助與懷疑中瘋狂沸騰。

喘息，愈發沉重──像是一頭即將爆發的野獸。

西爾克雅抬起頭，眼神彷彿要撕裂眼前的一切。

亞瑟卻依舊冷靜。

「西爾克雅，」他說得緩慢，「我沒必要騙你。我以守護者的名譽發誓。如果真的有那東西，別說藏，我會不計一切去找出來。若它真在這裡──你覺得憑這些人，能擋得住我們兩個？」

「夠了！」

砰！

西爾克雅怒拍階梯，掌下的石片瞬間龜裂，裂痕竄開像是怒意本身。他的動作讓愛勒凡猛然從床上微微跳起，臉色一白。

「我真是愚蠢……竟然會相信你。」西爾克雅顫聲低語，手指緊握到發白，下一瞬，拳頭又狠狠砸在地面，震碎大片石面。「我怎麼能放棄芙拉雷爾？我怎麼能讓她這樣消失！」

「那麼你相信什麼？」亞瑟的聲調再也不平穩，越來越高昂。「──你自己的不甘，能讓她回來嗎？」

「哈！」西爾克雅爆出一聲冷笑，眼中閃過偏執的亮光。「或許今晚你們就會布置別的場地，把它隱藏起來！但沒關係……我會自己找出來。」

語落，他猛地轉過身，邁著激動的步伐準備離開，然而亞瑟已經壓不住心中的怒意，猛地從浴池中站起。

「西爾克雅！」他發出低吼，隨即一股狂烈的氣浪在他周身炸開，幾乎將池裡的水都噴賤出去。

西爾克雅停下腳步。

「我也希望芙拉雷爾能復活，」亞瑟的聲音又略低幾分，「但你自己清楚，想復活的不是她，而是你不甘的心。要是你真決意掀翻這裡，在你做出無法挽回的錯誤前，我會親手把你打醒。」

西爾克雅緩緩回頭，眼神如劍般劃過兩人，裡頭藏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哀。

「你懂什麼！」他咬著牙，聲音顫抖。「去你的！」

他猛地將門甩上，門板砰然作響，幾乎震碎整個空氣。

亞瑟胸口劇烈起伏，怒氣未歇，低吼著：「去你的固執傢伙──！有同樣遭遇的不是只有你！」他撕下浴巾，狠狠甩在地上，像是要把壓抑與怒意一同摔碎。

愛勒凡怒火中燒地撿起浴巾，丟向亞瑟胸口。

「你看？現在有比較好嗎？」他語氣充滿睥睨，「我真是腦袋被撞了才相信你的話。」

亞瑟走到床邊，一屁股坐下，眼神失落地望向地上那條編織花紋地毯。

「我經歷過……他需要的只是時間。聖安克多說過，死去的人──他們的時間將會停止，而活著的人卻會被時間推著往前。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。」

「你還有愛默兒，他可什麼都沒有。」愛勒凡甩過一個嗔忿的眼神。「而你剛剛卻毀了他唯一的漂流木──這下好了，今晚我得整夜提心吊膽。」

「我何嘗不是這樣熬過來的？」亞瑟望向水池，緩緩走了回去。「你怕他毀掉這裡，有怕過我嗎？」

「我聽你胡扯！」

「老話一句──」亞瑟舉起手，朝他懶懶一指，「與其擔心他，不如擔心你那件保管的東西。在西爾克雅知道那東西存在前，我們所有的擔心都只是幻覺。」

愛勒凡轉身離去，臨出門前重重甩下一句：「管好你的嘴巴！還有──別又睡在浴池裡。晚、安！」

「是、是、是，我親愛的愛勒凡神官──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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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夜，如亞瑟所說，什麼也沒發生。

次日清晨，亞瑟走下樓梯，正好撞見西爾克雅。然而，他的熱情招呼並未換來任何回應，對方只是不動聲色地投來一抹哀怨的眼神，冷淡得彷彿昨夜的交談從未存在。

飯後的聚會依舊如常。亞瑟與斐克斯特簡單交談幾句後，由愛勒凡帶領著他與西爾克雅一同前往太陽塔。一路上，無言的沉默籠罩著三人，氣氛冷淡得甚至讓周圍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收斂聲音。西爾克雅那雙冰冷的眼神令人心悸，沒有人敢與他對視，那彷彿是一片無底的深淵，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。

當他們來到塔下時，愛默兒已經站在階梯上，熱情地揮手迎接，似乎完全無視這場冰封般的對峙。

「早安。」她微笑著，語氣輕快，那顆閃耀的太陽總是能驅散一切陰霾。

然而，這份溫暖沒能傳遞給亞瑟身後的兩人，他們只是沉默地踏上樓梯，沿著盤旋而上的石階來到塔頂。太陽塔依舊是那樣，並不會因為期望而忽然變成祭壇或聖所。

那扇看似華麗但仍有斑駁的木門後面是愛默兒的居所，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，與她本身的氣息相連。她輕聲為西爾克雅介紹塔內所有的房間，但這裡的設施是如此簡單，不需要花上多久的時間。

西爾克雅的注意力始終不在這些細節上。他心不在焉地四處張望，樓上樓下來回巡視了幾次，眉頭越皺越深，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狂怒。

「你們這兩個傢伙──」他聲音低沉，卻壓抑不住怒火，「是不是隨便找個地方來敷衍我？」

愛默兒和愛勒凡頓時僵住了，氣氛在瞬間凝結，但亞瑟依舊不為所動，只是微微抬眼，看著西爾克雅的反應。

「這裡就是太陽塔？」西爾克雅的聲音拔高，眼神猶如狂風暴雨般掃過四周，「昨晚聽你們一搭一唱已經夠了，現在還要這樣戲弄我？」

「這裡真的是──」

西爾克雅未等待愛勒凡說完，猛地揪住他的衣領，力道之大，幾乎將對方整個提起。

「去你的！」他怒吼之間，濺出的唾沫在空氣中閃爍，「現在馬上帶我去真正的太陽塔！」

「西爾克雅大人，請你聽我說──」愛勒凡語氣誠懇，然而話才剛說出口，便被西爾克雅猛地一推。

「滾開！」

愛勒凡失去重心，狠狠撞上身後的茶几，木桌發出一聲悶響，隨即轟然倒塌，壓碎了桌上的花瓶，碎片四散，地板上瞬間灑滿殘骸與水漬。

場面一瞬間陷入死寂。

下一秒，亞瑟的怒火徹底爆發。

「西爾克雅──！」

他大步上前，不由分說地朝西爾克雅臉上揮出重重一拳。

砰！

那拳來得突然，令西爾克雅措手不及。他被打得後退半步，但還未等反應過來，眼前的亞瑟已經再次抬起拳頭，準備給他第二擊。

愛勒凡也顧不得手掌上的傷口，連忙從地上爬起，快步擋在亞瑟面前，雙手死命摁住他的肩膀。

「亞瑟！夠了！你不要再激怒他了！」他語氣急促且焦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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