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公爵醫師．Médecins de Peste - 第 12 章：沙漠之城

「哇！」

艾力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着。

艾肯和艾力乘坐着拿破崙號，來到維納恆西部的一片沙漠之上。放眼望去，到處都是單調的黃色，連一棵樹木都沒有。

此時，太陽正值最高之際，整片沙漠都被曬得熱氣蒸騰。

即使觸碰不到沙粒，艾力依然感覺到腳底下的燙熱，令他第一次感受到沙漠的可怕。

不過，更令他覺得可怕的其實是坐在攝氏四十度的戶外，全身都仍然包着繃帶的馬卡斯。他，看起來一點也不透氣。

「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，竟然一滴汗都不流？」艾力心裡質疑，在另一邊的他已經快要中暑了。

馬卡斯的解釋是，因為皮膚曾被燒傷，汗腺不懂得分泌汗液，所以他從不流汗。雖然聽起來很合理，但艾力仍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。

負責指揮飛船行駛的克里爾少佐這時正躺在指揮室裡的吊床上休息。

他面色微黑，有着深灰色的眼珠，滿臉雀斑，就像把火藥抹擦進皮膚裡去一樣，有一頭濃密的紅髮，右邊的嘴角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，微微翹起的下巴，長着亂蓬蓬的鬍子，蒼灰的臉上總是埋藏着憂鬱的表情。他的手中時常拿着一個滿佈刮痕的黃銅懷錶，偶爾會打開，窺視裡面的東西。

「報告！我們即將抵達莫科威（Mocwik）。」

忽然，克里爾少佐聽到駕駛員大聲地匯報。

他從吊床上坐起來，只見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上，遠處出現一小片綠油油的土地。

在這廣袤的沙漠之中竟然藏着一個巨大的綠洲？

連艾力也覺得驚奇，他望出窗外，見到沙漠的中央周圍散落着七個大大小小的湖泊，形成了罕見、美麗又奇異的景觀。

湖水像碧玉般綠中帶藍，在陽光的照射下像黃金一樣閃閃發亮，令人目不暇給。

隨着飛船的高度逐漸下降，艾力見到綠洲的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城鎮，外面只有一條大路連通沙漠。

若以此條路為界，一邊是連綿不絕的茫茫沙漠，寸草不生，叫人絕望；另一邊卻是水波蕩漾，草木蔥蘢，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。截然不同的自然景觀在這裡完美融合，交相輝映，叫人嘆為觀止。

艾肯跟艾力一樣，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，他把文獻收起，站到艾力的身邊說：「我們到了。這裡就是沙漠之城——莫科威。」

拿破崙號降落在莫科威城鎮的一片空地上，由於周圍沒有用來停泊飛船的高架建築物，所以飛船只能降落在離市集不遠的一片空地上。

雖然說是市集，但都只是賣一些簡單的蔬菜和衣服，看來這片土地除了金礦之外，寸草不生。

莫科威是一座沙漠之城，附近的礦場盛產黃金、白銀和鐵礦，但由於過度伐木和土地污染，城鎮的周圍十多年前就開始草木不生，最終變成一片荒地。

據說因為缺乏資源，大部分居民的健康水平都不理想。

雖然莫科威是出名富有的城市，但這裡的管治者並沒有還富於民，改善民生和環境，反而多番剝削，視人民的性命為草芥。

雖然如此，聽馮．貝林教授說，每年仍然有大量的勞動人口遷移到莫科威工作，當中有不少是童工，而且大部分都是孤兒。他們因為缺乏營養和照顧，很多都患有慢性疾病，身體狀況並不理想。

很多童工來到莫科威之後，就再沒有回來了，所以莫科威還有一個別名叫「不歸城」。艾肯對這個名字感到厭惡之極，因此決定從童工問題開始着手調查。

「啊！啊！危險啊！小心！」突然，遠處有人大聲疾呼，企圖警告附近的所有人。

「甚麼？」艾肯回頭一看，只見一輛裝滿礦石的鐵礦車從斜坡上俯衝而至。

礦車上裝着接近幾百公斤的礦石，速度驚人，正衝向市集的途人。

這時，有一位年輕的母親正拖着女兒經過市集的攤檔，她背對着鐵礦車，根本不知道危險，直到鐵礦車巨大的影子出現在身後，她才察覺到威脅，可惜已經太遲，她和女兒都無路可逃。

「啊！」母親大喊，立刻用身體掩護女兒。

「危險啊！」艾肯喊道，他正想上前救援之際，馬卡斯飛身上前。

兩把巨大的黑色鐮刀從他的衣袖中飛出，勾住了鐵礦車的邊緣，馬卡斯使出一下怪力，鐵礦車便改變了方向，撞向一面無人的牆壁。

「砰！」

鐵礦車撞擊之後發出一下巨大的聲響，在市集內引起一陣恐慌。

有不少居民紛紛走出屋外看個究竟。

「太太，沒事吧？」馬卡斯來到母女的跟前說。

母女驚魂未定，見到馬卡斯包滿繃帶的臉立即退避三舍。

馬卡斯伸出手來要扶她一把，卻被太太拒絕了。

馬卡斯明白對方抗拒的原因，他並沒有責怪對方，只是禮貌地對她點頭示意，然後就風度地轉身離開，回到艾肯的身邊。

太太尷尬地抱起女兒離開，但臨別時，小女孩笑着回頭對馬卡斯揮手說：「再見。」

馬卡斯十分高興，但小女孩的舉動很快就被母親發現，把她的手拉回去。

「怎麼搞的！你看你害我們丟失了多少鐵礦？」

另一邊，在斜坡上，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被負責管工的男人大聲喝罵。

少年立即害怕地雙手抱頭，一下悶棍隨即打中了他的手臂。

「啊！」少年大聲喊了一聲，眼淚馬上湧了出來，卻不敢反抗，也沒有哭出聲來，只見他強地忍着痛，心裡十分懼怕。

「你這個沒用的東西！都怪你！」管工大概是打上癮了，想往少年的腹部再打一棍。

「快住手！」一把聲音嚴厲地喝止。

突然，一隻強而有力的左手鎖住了管工的手腕，讓他無法動彈。

「甚麼？」管工回頭一看，阻止他的人原來是艾肯。

「請你馬上停手，否則我會控告你虐待兒童。」艾肯道，眼神充滿了怒火。

「你、你是誰？外省人，憑甚麼管我？」管工無禮地說。

「我們是黑公爵醫師，是國家大醫生公會派來執行任務的。」艾力這時也來到了艾肯的身邊，他剛才也目睹了事情的經過，也覺得非常憤怒。

「你說甚麼？」管工雖然無知，但也聽過黑公爵醫師的事跡，霎時間瞠目結舌，不知所措。

「我以黑公爵的身份命令你，立刻收起手上的武器。」艾肯嚴肅地說。

「切……」管工知道不妙，只好乖乖地收起武器。

正當他打算強行把少年拉走的時候，艾肯竟然出手阻止他說：「等一下。」

艾肯剛才打量着少年，留意到他手上的淤青，於是說：「這個少年剛才被你打傷了，需要送院治療。」

管工聽到後，大吃一驚地說：「你瘋了嗎？他是我們的礦工，我怎麼可以隨便放他走？」

「我只看到你剛才打傷了這個少年，而且他的傷勢不輕，身為黑公爵醫師，我有權要求把患者送院治療。如果你不配合的話，即等同妨礙醫療公職人員執行職務，是違法的。」

「你說甚麼？」管工生氣地看着艾肯，但又無可奈何。「我一定會跟上司報告的，你等着瞧，我可不會就這樣算的。」

接着，管工就生氣地走了，少年用感激的眼神望着艾肯，心裡第一次感覺到有人關愛自己。

「你叫甚麼名字？」艾肯問道，面上掛着和藹的笑容。

「我、我叫里齊（Richie）。」少年回答。

里齊樣子俊朗，有一頭金色的短髮和一雙藍色的眼睛，雖然他全身都是灰塵和泥土，但都掩蓋不了他俊俏的臉。他穿着上面佈滿很多個細數不清的小洞的灰白色襯衫，和一條很髒而且看起來不太合身的褲子。

「里齊，我叫艾肯，我是醫師，請跟我來吧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里齊看着管工的背影，心裡充滿了不安。

「你放心吧，有我們保護你，不會有事的。」艾肯雙手輕輕地安撫里齊的背。

聽到艾肯這樣說，里齊才願意跟着他走。

經過馬卡斯身邊的時候，艾肯輕聲地說：「幫我調查一下剛才那個管工，和他的僱主。」

馬卡斯點了點頭說：「好。」

莫科威．哈迪斯公會附屬醫院

艾肯帶着里齊和艾力來到哈迪斯公會附屬醫院。

哈迪斯公會（Hades Society）是駐莫科威的地方公會，負責管理莫科威的醫療和公共衛生問題。

然而，哈迪斯公會附屬醫院的設備卻是十分簡陋，哪怕它是這片沙漠中唯一一家醫院，醫院的設備仍是極不完善。

雖然如此，這裡的醫療服務水平並不差，來這裡求醫的患者也不少，而且他們都集中在某一個診室外面等着。

艾肯看到診室的門牌上面寫着：「羅斯．赫爾克里．阿力森醫生（Dr Ross Hercule Allison）」

「阿力森？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。」艾肯腦海裡在思索着。

「阿力森？不是那個著名的家庭科醫學（Family Medicine）教授嗎？」艾力突然說。

「哦，對哦，就是他。」艾肯突然想起來，他小時候在看父親的醫書時，就曾經接觸過這個名字。不過，更讓他覺得驚奇的是艾力竟然也記得這個名字。

還沒有來得及問艾力「你是怎麼記得的」之前，阿力森醫生的房門就突然打開，一個穿着白色護士服的老護士長從房裡走出來。

她對在外面等候的患者視若不見，只顧看手裡的病理表說：「下一位患者是，米里奧。」

這時，艾肯走上前說：「不好意思……」

他還沒把話說完，就聽到護士長不耐煩地說：「看病的話，請先去登記，然後坐在這裡等待，到你了我們會喊你的名字。」

說着，護士長就想離開，她連艾肯的臉都沒看上一眼。

「不，」艾肯馬上說：「我是艾肯．格雷醫師，是國家大醫生公會派來執行任務的。」

艾肯此話一說，護士長立即定住，把頭抬起來看看艾肯。

突然，護士長的眼神從嚴肅變得溫柔，她的臉突然變得像蘋果一樣紅。

「啊！我的天啊！醫生！醫生！」護士長頭也不回就跑進診室裡說。

艾肯在外面聽到兩人一陣模糊的對話，結果沒多久，一個身穿白大褂的老醫生就跟着護士長從病房裡走了出來。

「你好，我是這家醫院的院長羅斯．阿力森醫生。」阿力森醫生對艾肯說。

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紳士，身高一百六十公分，有一雙像玉石一樣碧綠的眼睛鑲嵌在蛋型的頭顱裡，臉上還有兩條保養完好的八字鬍。他對衣着非常講究，穿着一雙閃亮得可以照鏡的漆皮鞋。

「我是艾肯……」

「艾肯．格雷醫師，我久仰大名，我讀過你發表的所有論文，全都是令人振奮的結論。」阿力森醫生興奮地說。

「呃，謝謝。」艾肯有一點不好意思地回應。

「說吧，有甚麼可以幫到你。」

「我們是受大醫生公會委託前來執行任務的，不過，在這之前，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醫療室？我需要為這個少年進行檢查。」艾肯說着，把手伸向里齊，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。

阿力森醫生打量了一下里齊，他一眼就知道里齊是個童工，也沒有多問，便回答：「可以，」阿力森醫生望向走廊的盡頭示意：「這裡的所有醫療室你都可以用，因為現在除了我之外，就沒有其他醫生當值了。」

「你說甚麼？也就是說，你是這裡唯一的醫生？」艾肯覺得難以置信。

艾力也露出驚訝的表情。

「嗯，現在就只剩下我了。」阿力森醫生回答，表情顯得有點無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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